*两人地牢剧情部分改写,主李莲花
【一】
李莲花是被疼醒的,碧茶之毒发作,如万蚁噬骨,肺腑之间也仿佛有无数虫蚁在爬,啃食他的血肉,他忍不住起身吐出一口黑血,硬生生从昏迷中疼醒过来。
眼前一片漆黑,大脑中也如同刀搅,他恍惚了一瞬,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,知道现在碧茶之毒已经侵入大脑,影响了他的视觉,他看不见了。
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,天无绝人之路,绝起来可是真没路。现如今虽然他已经到了角丽谯的老巢,可他却是自身难保,更不要说寻找毁了业火母痋的方法和营救笛飞声了。
他向门口的两个小守卫要了一碗水。
这一碗水呢,有五成的概率是单孤刀给他送来,有五成的概率是角丽谯给他送来,这两个人如此忌惮他,不可能会假他人之手。
“我要将你吊在城墙之上,风吹日晒雨淋,每天受折磨。没人记得你是谁,偶然想起来,只会记得城门那条野狗。就像你想喝这杯水,也只能跪下来,摇尾乞怜才能喝得到啊。”
听到单孤刀这话,李莲花笑了几声,但又好像是牵扯了胸前的伤口,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。他用力地扯着胸口的衣襟,指尖都是有些发白,到最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。
“李相夷啊李相夷,你看看你现在有多狼狈?”
单孤刀看他这副模样,大笑出声。
吐出淤血,李莲花终是缓了过来,他低笑两声,说道:“我如果是你,可是笑不出来的。”
“纵然你真的用业火痋控制了朝堂和武林又如何,你的前半辈子,终究还是被李相夷死死地踩在脚下。”
“世人谈起你单孤刀,也只会可惜,如果李相夷未死,怎会轮得到你单孤刀当上这天下霸主之位?”
李莲花勾起唇角,低声咳了两声,又是有血从唇畔溢出。
“住口!”
单孤刀大喝出声,死死抓住李莲花的衣领,看他虽然脸色惨白,双目迟滞,但却依旧从容不迫,仿若正在闲庭散步。
“师兄,这碧茶之毒可是你亲自托人给我下的,你难道不知道它的厉害?”
“如今这毒已入大脑,我双目已眇,纵然你好吃好喝供着我,我活不活得过明天都成问题,你居然还想这些花样折磨我,那我恐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
单孤刀放下李莲花的衣领,看着那人顺势坐下,甚至拍了拍腿上的尘土。
他猛地抓住李莲花的手腕,切上那人的脉搏,李莲花也不闪不避,任由他摸。
脉搏滞涩,气血将断未断,分明是随时都要命丧黄泉的模样,可李莲花却丝毫不在乎,甚至冲他勾起了一抹挑衅的笑:“可惜啊,看不到师兄称霸武林的时候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单孤刀气得甩开他的手腕,冷声道,“李相夷,你也不用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。万圣道这么多年,什么灵丹妙药没有,吊住你区区几天的命,可不是难事。”
“那可这是多谢师兄了。”李莲花整理了一下衣襟,莞尔一笑,“一想到师兄为了让我见到你称霸武林的那一刻,要好吃好喝地招待我,费尽灵药吊我的命,我突然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了。”
“你也不必激我,待我成为这真正的天下第一人,什么灵丹妙药不都是手到擒来?”
单孤刀向来知道他这师弟牙尖嘴利,但未想到就算落到如此境地,他这师弟居然还能凭借口舌占据上风。
“你们两个,给他一碗水喝。”单孤刀离开地牢,“好好照顾他,可千万别让他死了。”
【二】
这一日之后,好吃好喝的自然没有,各种续命的灵药倒是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。无数的药喝下肚,连他这味觉尽失的人都是满嘴苦涩,苦不堪言。
如果有糖吃就好了,李莲花想,就算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尝不出甜味了。
不过,拜这些灵药所赐,他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气力,也不枉费他当日对话之时刻意不再用内力压制碧茶之毒,让碧茶之毒直接在他的体内爆发。
只是这眼睛,倒真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了,李莲花摇摇头,幸亏这十年来碧茶之毒不曾影响他的听力,又时不时就导致他失明,以至于他现在的听力可是比十年前还要好上不少。
【三】
在墙角听完了角丽谯对笛飞声说的话,饶是李莲花见多识广,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,也是对这角丽谯的疯狂而感到心惊。
“好看吗?李相夷。”
听到笛飞声的声音,李莲花摸了摸鼻子,从墙角慢悠悠地走了出来。
“这角大美女自然是好看了。”
“你喜欢就送你。”
“你功力恢复都被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,”李莲花啧啧两声,蹲下身抬起笛飞声的下巴,“我这个实力还不足以前一成的人可是无福消受。”
被人用这般轻佻的姿态抬起下巴,而且对方还是李相夷,笛飞声的心里感觉一丝异样。
但李莲花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,说着就把钥匙递给了笛飞声,“自己解开,我们还是得快点离开这里。”
“你的眼睛怎么了?”笛飞声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那钥匙,反倒是甩开心头那丝异样,皱起眉打量他。
“瞎了,”李莲花不在意地说,“所以得麻烦笛大盟主给我指路,带我出去。”
“什么时候会好?”
“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。”
【四】
俗话说,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他们藏在角丽谯布置的新房之中,果然没有人来此处寻找他们。
听见笛飞声说他九成死的时候,李莲花感觉自己十年来的涵养都是付之一炬,真的是恨不得暴起揍他一顿。
“九成死,那你让我怎么办?”李莲花气道。但是看对方一脸坚持,他也心知根本拦不住笛飞声。
听着笛飞声逐渐紊乱的呼吸,又听见他吐血的声音,李莲花叹气,只能点了对方穴道,又是运转起体内的扬州慢来。
李莲花后悔了,早知道他这扬州慢治病救人这么好用,他当年就应该以神医之名行走天下,入什么江湖。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鬼样子,从气海中挤几分内力出来都是令他头晕目眩,耳鸣不已。
“守心而发,发则不达,达者不罔,是为气理。”
听着笛飞声的呼吸逐渐平稳,李莲花终于放下心来,他扶着身旁的柱子,暗自平息体内又是即将发作的碧茶之毒。
“原来这第八层,需要破而后立,经脉寸断才能死而求生。”笛飞声站起身来,即便此刻身陷囹圄,也掩盖不了他此刻的高兴。
“笛盟主,你的运气可真是好啊,一九开都赌赢了。”
身体情况趋于稳定,李莲花默不作声地松开扶在墙上的手,调笑道。
“你不必抬举我,如果刚刚不是有你相助,现在的我,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笛飞声摇摇头,而后反手切向李莲花的脉搏,“你如今感觉身体如何?”
“还行。”李莲花也不闪不避,仍由他切脉,“不算太好,也不算太坏。”
脉向虚弱却还算平稳,在身中剧毒,胸口又中了一剑的情况下,已经算是好的不能再好了。
“笛盟主,现如今你身体也好了,该容我换身衣服去了吧。”
李莲花伸了伸懒腰,转身就要去摸这地方哪里是衣柜。
看着对方目光迟滞的模样,笛飞声不知为何心中一痛,他拢住李莲花的手:“我帮你找。”
【五】
既然是新房,角丽谯的衣柜里自然有适合他笛飞声的新服,但是李莲花的嘛,就只剩下那身一比一复刻的门主服了。
“真没想到,十年了,我又穿回了红色。”
李莲花似乎对这件衣服不满,一直嘟嘟囔囔的。
坦白说,李相夷虽然容貌英俊,但也并不是英俊得让人过目不忘。他年少成名,除了因为他那一身天下第一的武功,便是因为他那一身鲜艳的红裳。
笛飞声抬眼看李莲花,就算面前之人因为病痛比之十年前消瘦不少,但是因着皮肤白皙,穿上红衣依旧是夺目地让人有些移不开眼。
“李相夷,红衣很衬你。”
不知笛飞声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,李莲花有些反应不过来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看多了对方聪明绝顶,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,笛飞声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样的李相夷有些可爱。
“李相夷,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?”
李莲花茫然地看向笛飞声:“什么日子?”
笛飞声扶着李莲花坐下,然后自己也坐下。他倒了两杯酒,一杯递给李莲花,一杯送到自己嘴边。
“十年前东海一战,正是今日。”
李莲花恍惚了一瞬,心中也是浮现出无限感慨:“没错,腊月二十七,正是今日。”
“想不到你我十年前生死一战,十年后,在此共饮。”
笛飞声举起酒杯,李莲花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酒。
鲜红的酒杯碰撞一刹,醇香的酒液飞溅出杯沿。
李莲花闭上眼睛,喝下这一杯酒。
酒是好酒,无比香醇,这角丽谯和笛飞声大婚准备的喜酒,果然味道不凡。
李莲花缓缓地睁开眼。
一开始只是一些红色的色团,然后变成了无数个色块,再然后,李莲花就是看见笛飞声一身红衣,冷峻的眉眼上难得带了笑容。
李莲花也是笑了笑,这个时候恢复视力,倒像是新婚之夜喝了合卺酒之后,被人挑起了红盖头。
不过,李莲花又是自己斟了一杯酒,众人都说这笛飞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但好像都忽视了这魔头其实也有个好样貌。这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,如果多笑笑,不知道能勾得多少美女佳人投怀送抱。
想到这里,李莲花又是摇了摇头,这笛大盟主的桃花一朵就已经要人命了,再多来几朵,自己跟他怕不是阎王生死簿上倒欠几条命。
“你的眼睛恢复了?”笛飞声的声音中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出来的欣喜。
“嗯。”
“笛大盟主,此间事了,想要拜托你带我走。”
“为何?”笛飞声问道,“你不怕到时候你那便宜徒弟闹翻天?”
“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,”李莲花给自己和笛飞声都是倒了一杯酒,“即便有忘川花,至多也不过三成机会解我的毒。”
“可是忘川忘川,服下之后失忆是必然的,我却并不想忘记这段时间经历的事。”
“那倒也不必为了这个就自暴自弃,放弃自己的性命。”笛飞声冷冷道。
“我何时说过了要放弃自己的性命?”李莲花有些无奈,“只是有些人不得不救,有些架不得不打,而这碧茶之毒又实在是如此霸道。”
“更何况,李莲花窥见了当今圣上的秘密,不得不死。”
“……你是说,你又要换一个身份生活?”笛飞声游移不定。
“笛大盟主可真是聪明,比方小宝聪明多了。”李莲花一边喝酒,一边看着天边月色,笑道。
“既然要换一个身份生活,那这忘川花我就碰不得了。”李莲花叹气,“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真是难。”
“那你自己怎么办?”笛飞声冷声道,“碧茶之毒只有忘川花才有机会解,你不服下忘川花,你是要自己一个人等死吗?!”
眼看着笛飞声暴怒得站起来,李莲花连忙抬手安抚:“别急啊老笛,我还没说完呢。”
“本来呢,我是没有办法解这碧茶之毒的,但是看见你这么惨都能恢复,我就突然有信心了。”李莲花笑了笑,“老笛,好歹我也把扬州慢的心诀教给了你,不如你把你悲风白杨的心诀也教给我呗。”
倒是没想到李莲花会说起这件事,笛飞声思索片刻,而后问道:“有几成把握?”
“哎呀老笛,这个你就别管了,左右我都是将死之人,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是赌赢了血赚,输了不亏嘛。”
看对方这副插科打诨的样子,笛飞声心里就是明白了七七八八,但仍是不死心地追问:“有几成把握?”
看对方如此执着,李莲花也只好老实交代:“不到一成。”
“你也知道,这毒在我的肺腑里存了不下十年,如果是十年前,估计这把握能有个三成,但是现在这身体都被这毒给侵蚀地亏空了……”
“我教给你。”笛飞声认真道,“别死了。”
“我尽量。”李莲花笑道。
“要告诉方多病吗?”
“算了吧,这方子十死无生。”
“若是真的有幸能活着回来,我亲自向他道歉赔罪。”
-TBC-